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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父輩是抗戰(zhàn)老兵:從戰(zhàn)場到農(nóng)田的百歲人生
時間:2025-08-15
來源:常德日報·常德融媒客戶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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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常德日報》2025年8月15日6版

編者按

為銘記歷史,弘揚偉大的抗戰(zhàn)精神,常德市檔案館特聯(lián)合常德日報社開展“我的父親是抗戰(zhàn)老兵”口述實錄專題采訪。從戰(zhàn)火中走來,在血脈里生根,讓我們和老兵后代一起,感受最熾熱的愛國情懷,向著民族復(fù)興的偉大夢想奮勇前行。


□胡德云/口述 常德日報記者 肖慧 粟鈺 實習生 曠歆/整理

我的父親名叫胡楚成,家住武陵區(qū)蘆荻山鄉(xiāng)大關(guān)廟村,老一輩都管這一片叫胡家坡。父親是1925年10月生人,今年已經(jīng)100歲了,除了腿腳有些不利索,耳朵有點背,思維還算清晰。家有百歲老人,是我們的福氣。

2023年,父親提前過百歲壽辰。民革常德市委的領(lǐng)導(dǎo)、駐村工作隊干部和街坊鄰居都來了,大家齊唱生日歌,為他祝壽。我父親穿著喜慶的紅色唐裝,吹蠟燭、吃蛋糕,樂得合不攏嘴。

說來也慚愧,我們做子女的,一開始并不知道他參加過常德會戰(zhàn),只聽地方上一些老人說過,他十幾歲時被抓壯丁。在我的印象中,父親就是個老實巴交的農(nóng)民,話不多,身體也不好,一天到晚病懨懨的,一年四季都吃藥,說他是個藥罐子不為過。我們兄弟姐妹7人,家里事全靠母親操持,她倒是沒有享過一天福。

父親的身體最近十幾年好些了,90歲的時候還能自己做飯吃。因為他話少,我們也忙于生計,很少和他聊起以前的事情。2020年,大關(guān)廟駐村工作隊開展“大走訪”,聽說我們家有個快100歲的老人家,都很關(guān)注。前年,駐村干部胡億彬偶然在常德博物館的一份“常德會戰(zhàn)陣亡名單”中,看到了“胡楚成”的名字,旁邊注明“鐵架橋派出所協(xié)助作戰(zhàn)人員”。他回村后馬上找到父親聊天,一問就對上了好幾個關(guān)鍵信息。我們這才知道,父親的心里藏著這么深的往事。

父親老了,記憶力大不如前。但只要誰問起參加抗戰(zhàn)的事情,他還是會講一些記得很牢的細節(jié)。他記得自己當時在一個派出所當警員,1943年,日軍攻勢猛烈,兵臨城下,城里的百姓都被提前疏散了,留守的警員在城里進行救火等善后工作。他說自己那時還不到20歲,維護一下地方治安還行,哪里見過打仗啊。他只看到飛機在天上飛,常德城里的房子都著火了,炮彈落地爆炸聲震得人耳朵生疼。

父親還跟我們提起過“虎賁之師”的師長余程萬,說自己親眼見過他。日軍圍城的那幾天,身邊好多人在問援軍什么時候到。部隊的人就說“再等等,快到了”??傻攘藥滋鞄滓梗紱]有等到。

父親當年什么都不懂,只記得有一天晚上,長官拍著他的后背喊“跟著跑”,他就和其他警員還有老百姓一道,準備趁夜色由上南門過沅江到孤峰嶺那一帶去,結(jié)果發(fā)現(xiàn)有日軍,就轉(zhuǎn)向斗姆湖。他總跟我們提起一個細節(jié)——在斗姆湖走水路的時候,他懷里的槍突然響了,把周圍的人嚇了一跳,生怕引來日本鬼子。

父親還記得一個被大家喚作“王鐵匠”的同鄉(xiāng),就是被炸死在了戰(zhàn)場上。父親命大,在和其他人最后撤離的時候逃回了胡家坡。當時他小腿受傷,在老屋里養(yǎng)了十幾天。

我的子女也會問祖父:“那您當時怕不怕?”他總是輕嘆一口氣說:“幾百號人就那么死了,你說怕不怕,怕能怎么辦,怕就不上了嗎?”

戰(zhàn)爭太殘酷了,我們分析這也是為什么父親對這段往事絕少提及。而今,他閑時種地,有時也幫鄰居修屋,連咳嗽聲都輕得像怕驚著誰。

2023年12月15日,我們兩口子扶著父親進了一趟城,去常德會戰(zhàn)陣亡將士紀念公墓參加市里紀念常德會戰(zhàn)勝利80周年的活動。他特別激動,在紀念塔前流下熱淚,顫抖著嘴唇說:“大家沒有忘記?!蔽覝愒谒洗舐暟参空f:“放心,都不會忘記的。”

編輯:黃媛媛